乡土散文:我与馒头的故事
文:余金林
上小学之前,在保障我生存所需的一日三餐里,最多的是红薯、南瓜、芋头、粥、麦糊、野菜、稀饭……当然米饭也是有的,但必须加上前面的一、二种混着吃,才能麻麻糊糊算个饱,以维持生命最低最低的需求。然令我最难忘怀的,是馒头的出现——
60年代初出生的我,浑沌绽开较晚。那时候上小学一年级,必须满8周岁,否则就是继续着放牛、拔猪草、砍柴……或玩泥巴、玩沙石、玩六盘棋、打钱板、抽砣螺、滚铁圏……我上一年级时,背着哥哥们留下的书包,那书包已经发白、周边都松线了、用凡布做的,母亲也不知缝补过多少次,假如我有妹妹还将继续使用下去。上学的学费不必交,一个学期的书本费用为0.8块钱;开学那天发了语文、算术2本书,再有4个本子:页面是横条的2个算术作业本,另外页面是格子的2个语文作业本,加上四哥给我的文具盒(盖子也不上盖),与新买的两支铅笔,我的书包便有了新的使命。从那开始,我便与书结缘了……有一天早上,江西无线电三厂职工的子弟李森同学来到学校班上,突然从书包里拿出金黄的、块状的、热气的馒头!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在世界上的饮食里馒头可以充饥,多么罕见、多么稀奇、多么奢侈……我眼馋,馋得望眼欲穿;我手馋,馋得无处摆放;我口馋,馋得垂涎欲滴;我胃馋,馋得饥肠轱辘……如果我有一次,哪怕仅仅有一次,能吃上一个,不!一片、小小的一片,该是多么的幸福!
时间飞逝,转眼我小学毕业了,便到三厂职工子弟学校读初中。从初一开始,职工子弟约占三分之一,大多数还是我们梅岗大队的农民子女。那时专职老师很少,多数是三厂的“臭老九”来代课,上不了多久的课又要替换老师。我上初二的班主任是廖毛生,1米6左右的个头、满脸胡须、背有点驮,常常穿上布靯、皮鞋偶尔穿会儿,中专毕业后他到三厂工作,当班主任那时年龄不到四十、家属是农村妇女,他教语文、普通话里夹些土话,钢笔字、粉笔字都写得刚劲飘逸、龙腾虎啸,星期天他回家很少、时任班长的我常和同学去他宿舍玩,间或我还会带上馊瓜、金瓜、西瓜之类,让他偿一偿乡村的美味,他也就客气地回报我一个、两个……我十分奢望的馒头,我十分垂涎的馒头,我十分殷切的馒头……多么地激动、骄傲与自豪,从此馒头便成为我生活中的至爱!
1979年9月,我通过中考被录取到湖南中学读高中,分在高一(4)班,班主任是语文老师郭志斌,他是北方人、下放后成家在南方,找谈话要我做班长,其实我成绩中考成绩只在前10位之内、在班上我不到前五,只是我从小担任班干、班长时间较长而已,有郭老师的抬爱、我也爽快地接受了。对于学习,因为改革开放刚刚开始,倡导着“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”,不少同学除了吃饭几乎都在学习。对于学校生活,我毅然选择了寄宿,差不多是2个礼拜回家一次,那时学校开设了食堂,学生交米、拿钱就可以购买饭票、菜票,在食堂用餐每份最贵的菜0.1元、最便宜的0.02元、且0.05-0.08元的较多,一个馒头只收一两饭票、此时的我终于可以自由地吃上馒头(但又不能多吃、那会还没有完全实现粮食自足),而且是热热的、白白的、软软的馒头,说是精面粉做的馒头!
1981年全国参加高考人数259万、录取28万人、录取率不到11%,十分荣幸的我成为了28万之一。我被录取的消息很快在梅岗大队传开了,父母亲的脸上绽放笑容、哥哥嫂子也喜上眉梢,全家人都沉浸在兴奋与欢乐之中。8月底,我坐在二哥自行车后背架上、抱着被子、带上一个木箱,装着衣服及一些书……到了江西师大抚州分院。报名、注册、提交户口与粮油关系、办理入住手续,无偿地领取每月的饭票45斤与每月的菜票11.56元。生活上用餐都在学校食堂,早餐有馒头、花卷、面包、油条、稀饭……一个馒头或一只花卷需要1两饭票加1分钱菜票,一个面包或一只油条需要1两饭票加1.5分钱菜票,稀饭按两给饭票不需要菜票;中、晚餐至少有4个菜供选择,一般是2荤3素或3荤3素,最好的菜0.23元/份如红烧肉、闷煮牛肉、干煎鱼鳅(都是一小碗),那年猪肉计划供应是1.04元/斤、牛肉是按计划到学校宰杀的;最便宜的青菜0.03元/份,夜宵有牛肉汤粉0.05分/份、间或加上面包。我的早餐常常是3个馒头和一碗稀饭……最为深刻的,是从农村考上的某学生因从未吃过馒头,有次早餐人便吃了7个馒头与一两稀饭!
后来,我工作了转辗地工作,但馒头一直伴随着——有粗面的、有精粉的、有纯面的、有加馅的……有玉米的、有高粱的、有荞麦的、有小米的……有红枣的、有火腿的、有鲜果的……有无味的、有甜味的、有奶油的……馒头成为我的美味,馒头成为我的温暖,馒头成为我的亲情,馒头成为我的精神,馒头成为我的永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