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5月，南开大学毕业的小陈入职了广东一家灯具厂。当月，她在社交平台上写下一段话，“985本科毕业后进厂，退到三线城市打工，自己也会怀疑，究竟做得对不对呢？”随后，又自我鼓励式地补上了一句，“不管未来怎么样，好好做事，不怕没有机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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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985”“211”“双一流”，是衡量高校“含金量”高低的重要标签，其毕业生通常也被认为是求职市场上的佼佼者。近期，名校毕业生应聘宿管、安检员、机场驱鸟员等话题频频引发热议，是脱下了孔乙己的长衫？还是另一种实现自我价值的路径？
名校毕业生的求职之路并非一路畅通，从一个侧面说明名校光环不再是万能的敲门砖；与此同时，毕业生的择业观念和生活方式也更加自由化，一线城市、名企大厂不再是他们的唯一选择。
名校毕业到灯具厂当助理
“自身价值不需要从比较中体现”
小陈在南开大学学的是财务管理专业。考研失利后，她加入了求职大军，发现除了学历之外，实习经历也很重要。“因为我没有工作经验，专业对口的岗位很难符合对方的要求。”面试了几家公司后，她选择来到这家灯具厂工作，职位是业务助理。
“一开始，我是在工厂流水线上熟悉业务，一段时间之后才开始协助跟进一些外贸订单的流程，还会做一些文书工作。”小陈说，作为业务助理，平时做的工作比较杂。
在试用期内，小陈每月工资是4000元左右，转正后有机会达到8000元。她坦言这个工资水平不算高，“但包吃包住嘛，基本上能养活我自己，我现在是处于低物欲的状态当中，所以生活的开销也不是特别大。”
作为一个大家眼中的名校毕业生，小陈说，自己同学的就业情况还是不错的，“周围有同学进入了知名银行的总部，或者证券交易所，月薪一两万，待遇也都不错。”还有很大一部分同学选择继续深造，“去国外读研究生的也很多，像英国、荷兰、澳大利亚这些国家都有。”
聊起同学的就业去向，小陈提到一句自己很喜欢的话——人生是旷野。
她觉得自身的价值不需要从比较中体现，“比如说我同学可能月入两万，我以后可能是八千，但只要能够满足自己的期待，满足自己的需求就够了。”小陈认为，“名校光环”是不切实际的，不应该对自己的能力有过高估计，尽管她也曾向往过更繁华的城市和更体面的工作，但在当下，她还是想尽可能脚踏实地，“做自己能做的工作，积累一些工作经验，或许降低预期之后，你能够找到一种更松弛的生活方式和更轻松的心理状态。”
对于自己的未来，小陈觉得还有很多的可能性。“在我过往的人生经历中，应试和学习的压力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，所以我很希望能自由地去学一些更感兴趣的东西，而不是被迫学的，相信也会是有趣的体验。”现在的工作几乎不需要加班，对小陈来说，可以拥有充足的时间去学习自己想学的领域，“我现在有一个想考的证，空闲的时候我会学一下，以后也想再学学英语，有机会的话还想出国读书一段时间，看看更大的世界。”
离开世界500强转行做保洁
3个月成为“三星管家”
“有一次做完新房开荒，一家四口过来验收，两个小朋友在房间里跑来跑去，开心地喊‘好白呀、好漂亮呀’，那个画面一下子让我觉得特别有满足感，这就是我现在这份工作的意义。”小代对红星新闻说。
↑小代 受访者供图
24岁的小代，2021年毕业于武汉的一所211高校，学的是环境工程专业，毕业后曾就职于某世界500强企业。如今的她，是武汉一家家政公司的保洁员，新房开荒和现住房全屋深度清洁是她的主要工作内容。
据小代介绍，她所在的公司大部分保洁员都是90后的年轻人。“像我们在一线工作的，一半左右是本科毕业生，可能我的学校稍微好一点，但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。”
作为一名保洁员，她每个月休4天，每天工作8到12个小时，月薪可以拿到5000至7000元。小代说：“很多同事都觉得我会做不下去，可能做几天就会跑，但是我坚持了下来，他们也觉得我挺厉害的。虽然工作强度还是蛮大的，福利待遇也比不上前公司，但身体上的累可以接受，精神上相比以前轻松了很多。”
当小代提及转行前的生活，“焦虑”“内耗”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词。在世界500强公司培训部做内勤时，她需要常常上台做宣讲，电话从早响到晚。“我本身的性格比较内向，不是特别喜欢说话，也不喜欢站在台面上，所以这样的工作让我感觉非常难受，甚至焦虑到吃不下饭、睡不着觉。转行做保洁之后，不用思考太多，只需要把眼前的环境打扫干净就好了，思想上会轻松很多，心情也会愉快很多。”
↑工作中的小代 受访者供图
这样的转变，小代的母亲起初有些难以接受，“我一开始没有告诉她，后来有人看到我接受采访的视频，直接转给我妈，她吓了一跳。”小代说，当时自己很紧张，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沟通，“后来，我表哥跟我妈妈讲了我曾经的生活非常焦虑、压力很大，她也就慢慢理解了，觉得我开心就好。”
而来自亲人以外的质疑，小代经受得更多。曾经有业主当面问她为什么没去考研，或者想去考公务员吗，甚至有网友说她“不如把学历让给别人”。小代并不在意外界的看法，她说：“我很接受平凡的自己，也接受真实的社会。我并不觉得浪费了自己的高学历，读书让我有选择去做保洁，而不是我只能做保洁。”
到今年7月，小代已经入行4个月，她笑着说自己已经完成了当时立下的“小目标”。公司的家庭卫生管理师按照业务能力分为一星管家、二星管家和三星管家。一个月前，小代就已经通过考核，成为了店里的三星管家，并且担任过领队职务。问及下一个目标，小代表示：“自己做到领队之后需要统筹安排，分配任务，跟客户沟通、负责验收，想做好还是蛮难的，以后需要慢慢地成长，更适应领队的身份，把它做得更好，获得更多的机会。”
艺术设计硕士入行殡葬业
更看重团队氛围和工作意义
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数据显示，今年我国高校毕业生人数将达到1158万，再创新高。而2023年的考研报名人数达到474万人，较上年增长17万人。
“毕业后我换了三四份工作，有互联网行业，还有文化公司，也做过兼职的老师，但是都觉得不太合适，索性就裸辞了。”小齐是华东师范大学艺术设计专业的硕士毕业生，毕业三年来，她一直想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行业。
↑工作中的小齐 受访者供图
今年6月，小齐正好看到上海的一家殡葬公司在公开招聘，出于兴趣就投递了简历，并且顺利入职“生命礼仪师”岗位。“其实我的工作内容更偏向现场执行，负责仪式当天事项的顺利进行，包括跟家属的对接、引导等。”
据小齐介绍，她所在的公司规模近百人，除生命礼仪师外，还设有生命策划师、生命关怀师、生命缅怀师、生命记录师等岗位。员工年轻人居多，学历上并没有严格的要求，团队氛围也很融洽，“我们公司的员工学历从小学到研究生都有，对专业也没有限制，因为殡葬行业更看重的是人品，有爱心、有温度的人才能做好这份工作。”
谈及当下的生活，小齐说：“其实殡葬行业也不像网上说的那样都是高薪，薪资水平也很普通，在试用期阶段会低一些，月薪大概是4000到6000元。”但她认为，这份工作让她感受到了工作的意义，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自身价值，“就像我们公司的名称一样，‘摆渡人’，内心必须足够强大和坚定，关怀和引导家属，给予生命更体面的告别。其实我的性格比较软，之前一直不太自信，害怕被挑毛病，转行到殡葬行业之后，就一直在学习着转变心态，变得更自信、更坚定，才能更好地帮助别人。”
↑小齐 受访者供图
小齐坦言，她入职以来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体会，也更加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。“有时候老家的亲人打电话过来，会觉得很幸福、很珍贵，想有更多相处的时间，以前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的。”
回想自己的求职历程，小齐认为最重要的是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，“有的人适合在互联网大厂打拼，有的人就适合做一些基础的工作，真的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，大胆去尝试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。或许再勇敢一点，就能开辟新的地图。”
红星新闻记者 付垚 实习生 任彤彤
编辑 张莉 责任编辑 魏孔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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